在这一年的寒食节,黄州连续下雨两个多月,临皋亭漏风飘雨,加之建雪堂把有限的积蓄用得差不多了,使苏家吃住犯愁,也让身体欠佳的苏东坡心情沉重。眼见屋内满是雨水,锅里煮的寒菜,灶里烧的潮湿芦苇弄得满屋烟气,苏轼百感交集,作诗二首。
(自从我来到黄州,已经度过三次寒食节了。每年都惋惜着春天残落,却无奈春光离去并不需要人的悼惜。今年的春雨绵绵不绝,接连两个月如同秋天萧瑟的春寒,天气令人郁闷。在愁卧中听说海棠花谢了,雨后凋落的花瓣在污泥上显得残红狼藉。美丽的花经过雨水摧残凋谢,就像是被有力者在半夜背负而去,叫人无力可施。这和患病的少年,病后起来头发已经衰白又有何异呢?)
其二曰:
苏轼 《黄州寒食诗帖》诗二
1082年,是苏轼在黄州的第三年。这年春天,东坡的雪堂已经营造完毕,此屋在大雪纷飞中完成,东坡将它命名为“雪堂”。

东坡在写给他朋友的信中,一再提到他从种菜植树中获得的乐趣。不过他也自嘲,因为长期的户外劳动,他的脸已经被晒得墨一样黑了。他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雪堂之中——白天在田间耕耘,晚上在雪堂或读书,或著述,他也喜欢在这里接待远道来访的朋友,和他们一起聊天、饮酒、嬉笑。连看守城门的士卒也认识了这位十足农夫打扮的大文人,看他狼狈地走在那条泥泞的黄泥坂路上,偶尔会拿他的样子打趣,东坡却只宽厚地一笑。在黄州,他留下许多墨迹,也留下了堪称他一生中甚至是中国书法史上最重要的墨迹之一:《黄州寒食诗帖》。
通览《黄州寒食诗帖》全卷,我们仅从书法上即已领略到一种沉怨幽郁之情,势如江河奔涌。《黄州寒食诗帖》用笔顿挫沉郁,结体紧密内敛,开头字迹较小,运笔清缓有节制,而后随着感情的波澜起伏,字迹逐渐变大,纵笔忽疾忽徐,忽粗忽细,跳荡不已,直至“哭途穷死”四字,感情达到高潮,最后“灰吹不起”四字在平静的收笔中蕴含了绝望的悲愤。

整幅作品似一曲郁愤、幽怨的古琴曲。那线条的盘旋、往复、曲折、顿挫,似诗人拔动着如泣如诉的琴弦;那字形的欹侧,忽横忽斜,似在极力控制心中的怨气;那几笔长竖直拖,似几声长长的叹息之声。
《黄州寒食诗帖》典型地体现了东坡“我书意造本无法,点画信手烦推求”的艺术自评,是其存世墨迹中最精彩的代表作品之一,也是他书法创作的里程碑。无怪乎后人把此帖与《兰亭序》《祭侄文稿》并美,评为“天下第三行书”。
这使我们不得不提到黄庭坚在此帖后题的一段跋:
“东坡此诗似李太白,犹恐太白有未到处。此书兼颜鲁公、杨少师、李西台笔意。试使东坡复为之,未必及此!它日东坡或见此书,应笑我于无佛处称尊也。”

黄庭坚的跋既写出了东坡此帖对前人笔墨的创造性继承,更强调了这种妙手偶得的无意之作为不可多得、不可重复的精品。东坡的《黄州寒食诗帖》及黄庭坚写的这段跋文一直被世人美称为“珠联璧合”。
世人皆爱苏东坡,不仅是因为他深厚的学养,更是因为他旷达的精神风貌和动人的人生境界。还是1082年,在寒食节后的几日,苏东坡邀朋友出游,留下了《定风波》一词:
“三月七日,沙湖道中遇雨。雨具先去,同行皆狼狈,余独不觉。已而遂晴,故作此词:
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
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。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

根据孔凡礼的考证,这一年的清明节是三月初五,那么,在写就《右黄州寒食二首》仅仅两天后,他的心情就大不一样了。诗中“吟啸徐行”“竹杖芒鞋”“一蓑烟雨”是东坡黄州文本中经常出现的形象。不仅表现了苏东坡旷达、自然、洒脱的精神风貌;同时也深刻地体现苏东坡善于从平凡的事物中发现美,以审美的眼光看待世间万相的人生能力。
晚年苏东坡流放海南岛,他已六十多岁,仍然头戴斗笠,拄着拐杖,冒雨行歌田间。画家为东坡造像,也最爱抓住这些特征进行描绘。从现存东坡画像看,大多数都是头戴斗笠,手扶拐杖,美髯飘飘,一付仙风道骨。苏东坡的好友李公麟将东坡的这一形象入画,由此,“东坡笠屐图”也成为中国传统人物画的一个绘画母题,自宋代以来,关于这一主题的创作长盛不衰。
文章参考来源:
[1]刘墨:《“春去不容惜”——苏东坡的寒食节》.
[2]陈友康:《人生境遇与应对态度——苏轼〈定风波·莫听穿林打叶声〉解读》,《名作欣赏》1999年03期.
[3]姜茜:《解读苏轼〈寒食帖〉》,《华人时刊》2002年10期.
出品/四川省巴蜀画派促进会
学术/四川省巴蜀画派艺术院
四川巴蜀画派专修学校
编审/李思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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